2019年,What a year!
還記得年初時,我正懷著第三胎,從孕初期就開始嗜睡,一月中的某天下午,正在午睡時接到一通產檢診所打來的電話,「我們收到你NIPT的檢驗結果了,你懷的是女兒」。當時心裡很高興,但同時也納悶-「不是說會先詢問是否想知道性別才告知嗎?」,還來不及反應醫生就接著說「必須告訴你性別是因為你的孩子基因檢測異常,性染色體異常,她有三條X性染色體,這只會發生在女嬰身上,因為一般女生有兩條X,她多了一條。」。
接著說「必須告訴你性別是因為你的孩子基因檢測異常,性染色體異常,她有三條X性染色體,這只會發生在女嬰身上,因為一般女生有兩條X,她多了一條。」。
NIPT只是篩檢,有一定的準確率但也可能有誤,我們決定不做羊膜穿刺來確認,因為即使羊膜穿刺確認後,我們依然會保留這個孩子,那就沒必要再去承擔羊膜穿刺的風險,決定等孩子出生後再抽血檢驗。接下來孕期的煎熬,可想而知,這些心裡的苦只能往肚裡吞,每天念經祈禱孩子能平安健康的出生,宗教信仰幫助我堅強地度過忐忑不安的孕期。
第三胎不如前兩胎生產順利,因為胎位不正而挨了一刀,看著剛出生的妹妹,才以為可以暫時鬆口氣,但妹妹被帶去做新生兒篩檢回來後,卻帶回「兩耳聽力篩檢沒過」的消息,我的世界好像停止了,停在不知所措、擔心、害怕和難過的時空中。接下來到複診前的這六週,忍著術後傷口和脹奶的疼痛,每天唸經祈求菩薩保佑妹妹聽力正常。還記得複診當天,在聽力師宣布寶寶兩耳聽力測試都正常的那一刻,我和先生如釋重負,這真是今年度最讓人開心的一天。回家的路上數度要落淚,好感恩孩子的聽檢通過,孩子能健康,真的不是件理所當然的事,而是非常非常值得感恩的一件事。
這一年除了生孩子,我們因為多了一個孩子而開始找房、買房,月子坐完後到年底的四個月當中,忙碌地在看房、買房,終於也順利在年底買到一間喜歡的房子。還記得交屋簽約當天下著雨,我們帶著三個孩子去簽約,長達兩小時的簽約過程中,一邊簽約一邊餵奶,幸好兩個哥哥們還算乖巧配合。拿到新房鑰匙後,我太急著幫孩子們打造間屬於我們的「Dream House」,在已經很忙碌、很疲累的三寶媽日常生活中,每天再擠出時間去新房油漆,直到體力榨乾。
今年底非常難得我原生家庭的所有成員,我的爸爸、媽媽、兩個妹妹和妹夫,都從台灣飛來美國團聚,一起圍爐過新年。之前一個妹妹在香港,一個在英國,我在美國,已經想不起上一次這樣全家大團圓是多少年前(兩年前小妹結婚時只有我飛去英國,先生和孩子們沒有同行)。妹妹們和妹夫抵達的隔天,時差還來不及調就馬上開工幫忙油漆,我那燒得一手好菜的爸爸每天負責備九人份的三餐,媽媽則負責幫我照顧嬰兒和維持家中「秩序」,家人們大老遠飛來分擔我的「日常工作量」,實在感恩老天給了我最棒的原生家庭。
一月二十一日早上,當時正和妹妹們在新房趕工漆油漆的我,接到了讓我這輩子最恐懼、最害怕的一通電話,醫院檢查報告出來,確診我罹癌-乳癌第二期,而且是較棘手的乳癌(Triple Negative)。掛上電話後我繼續漆著油漆,希望時間永遠停在那一刻,我也不想去想、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接下來的人生。有鑒於之前在美國預約看診的麻煩,掛號時間拖得很長,媽媽要我馬上訂機票跟他們回台灣治療,想到要跟孩子們分開,我哭了好幾天,不知道接下來這麼長時間的治療我能撐得下去嗎?想著若這就是我生命的最後,還要忍受相思之苦,這不是人間煉獄嗎?
帶孩子們回台灣沒有想像中容易,除了身份問題(來不及入籍外),還有回台灣後小孩照顧和重新適應的問題,唯一可能跟我回台灣的孩子就是哥哥艾寶,這是要他放棄他喜歡的學校、同學,離開他的弟弟妹妹,回台灣後我得忙著治療也可能無法好好照顧他,我決定問他的決定。還記得我們在他房裡,我抱著他跟他說,媽媽生病了,很嚴重的病。媽媽身體裡住了一隻monster,它正在一步一步把媽媽身體裡的小勇士們吃光,阿嬤希望媽媽回台灣治療,要治療好長一段時間,可能要半年或一年,或是更久。我問他想留下來陪著爸爸、弟弟和妹妹,還可以有他喜歡的同學們,還是想陪媽媽回台灣看醫生,但是可能短時間沒辦法上學,也沒有同學和弟弟妹妹能陪他。哥哥想了幾秒鐘,他抱著我說我想陪媽媽回去看醫生。我眼淚止不住,我知道是我不夠勇敢,才需要哥哥陪著我一起回台灣治療,也好感動他這麼愛我,願意放棄一切他愛的生活,陪我回台灣。
面對一家五口即將分隔兩地,我這麼依賴先生的人卻要跟先生分離這麼久,還得離開才三歲的弟弟和六個月大的妹妹,每每想到兩個小小孩這麼小就沒有媽媽在身邊,眼淚就不爭氣地落下。知道不能哭,這些負面情緒只會讓免疫力低落,讓癌細胞更強壯,但淚水實在止不住,每晚躺在床上時,都希望這只是一場惡夢。
一月二十四日,這天和美國的醫生會診,因為我體內的癌細胞是比較aggressive的,醫生希望盡快開始化療,回台灣等醫院放完年假,重新排檢查再開始治療,怕會延誤治療時間,和家人討論後決定留在美國治療。雖然罹癌事實不會改變,但一家人不用分開頓時讓我鬆了口氣。
雖然很不願意面對罹癌的事實,但我不怨天尤人,我知道我真的虧待了我的身體,我讓它太勞累、太疲憊了,我對所有事情都太要求完美,不論是孩子們的教育、家裡的大小事,甚至買、賣房子的所有事。生病之後的這幾天,我的家人們接過了我手中所有「工作」,要我好好休息,這幾天好好休息才發現我的身體真的好累好累,真實感覺到從頭到腳的痠痛,這些身體對我的抗議我之前都視而不見。即使生病了,我還是覺得自己很有福報,在我得知自己罹癌,這我人生中最無助、害怕的時候,所有我最愛的家人們都在我的身邊,還能好好的多拍幾張久違的全家福照。
在面對病魔與死神時,才能讓人看清什麼是真正重要的,珍惜與家人相處的每一刻,珍惜每一口能吃下的食物,把握機會紀錄下所有的故事,如果有一天我沒辦法親自跟他們講古,我也希望他們能有管道認識他們的媽媽-一個非常非常愛他們的媽媽。
告別了難忘的2019年,接下來是充滿挑戰的2020年,希望自己能幸運地戰勝病魔,抗癌成功。大家也一定要注意身體健康,聆聽身體的聲音,充分休息。罹癌後才深刻體會到「休息,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」。